【散文】牛心李与路

【散文】牛心李与路: 作者：文/杨曦媛图/杨再礼来源：中国公路网时间：2023-05-29

我偶然，在初夏慵懒的午后，在结满圆椭椭果实的牛心李树下，躺在竹椅上，悠悠然翻开老版《凌云县志》，书中写道：“牛心李系凌云特产，产于加尤，形似牛心，脱核有香味……”我抬头望了望眼前这棵牛心李树，心想：它原是这么普通却又这么不普通。

待到牛心李果长成一个个“爱心”时，我又可以与儿时一样伸手摘下，揣进兜里。它长大了，我也长大了，却依然伸手可摘，我们是一起成长的。如今饱满多汁的牛心李昂贵着呢，市面上并不常见，我在这里却随手可得。想到这，我不禁眯着眼笑了起来。

太奶奶一声吆喝：“别睡牛心李树下，要是果落下来，砸得你疼。”我连忙说：“好好好，我这就进屋睡。”我急忙收好书本，回了屋里，回头看了看太奶奶，她小小的身躯被牛心李树衬得更瘦弱了。这棵牛心李树是她亲手种下的，从小种子吐新芽，到茁壮开花结果实，她一直悉心照料，几乎每一天，在牛心李树旁，都有太奶奶的身影。这牛心李自然而然和太奶奶一起，给我幸福和归属。

牛心李果成熟了，一个个果实饱满厚实，颜色红润得像上好的玛瑙挂在枝头，难以想像，在春日里，它开出的却是一树雪白的花。一早，太奶奶像是一夜没睡一样，慈祥的脸庞略有愁容，眼眶泛着微红，步履蹒跚地向我走来，笑盈盈地递给我一袋牛心李，不停地抚摸着，轻声说：“阿青，日子多半都有不如意，累了吃几颗牛心李，吃得甜滋滋的，太奶奶也甜滋滋的。”说完，没等我回应，她转过身，回了屋里。我想，她一定是哭了，不想让我看到吧。我从她筋脉凸起的蜡黄双手接过这生长了一年的牛心李，那一刻成了哑巴，我想告诉她，要注意身体，要……最后也只哽咽地说：“知道了。”在离开家的途中，我打开袋子，满袋子红彤彤的牛心李，一尘不染，个头又大又均匀，太奶奶一个一个精心挑选过了。我尝了尝，顿时，太奶奶双手捧着牛心李的模样浮现眼前，刹那间，我热泪眼眶！孟郊有母亲“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爱，而我有太奶奶“无论悲欢离合，吾心仍有归处”的爱。同时，我们的公路修好了，我拥有了更多的选择。

不久，村里有老人离世，我匆忙赶回。望着人来人往，在老人满堂儿孙披麻戴孝的忙碌中，似乎冲淡了伤痛。可是，我错了。入棺前，老人的儿子拿着几个红彤彤的牛心李小心翼翼放进去，说：“母亲交代，阿青家的牛心李熟了，想吃几个。”看着他悲痛又渴求的模样，他该多希望老母亲能再尝一口这甜蜜的牛心李。那晚宾客离席后，我拖着疲倦的身体回来，太奶奶还端着一小碟牛心李在灶炕上，低着头睡着了。我抖了抖衣服，整理整理。她突然抬起头来，说：“阿青，今年牛心李没了，再尝尝吧！”我拿了两个，擦了擦，递给太奶奶一个，一起美滋滋地吃了起来，不约而同都说了句：“好甜！”煤油灯闪着微微的火光。

来匆匆去匆匆，我又踏上了班车，向太奶奶挥了挥手。回头，早已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阳光透过枝叶，直照得我刺眼，猛然醒来，才意识到这是大梦一场！我仍然躺在竹椅上，树上的牛心李还没熟，太奶奶早已不在。这牛心李，原是这么普通却又这么不普通。这条路承载了我许多离别的岁月。

【编辑：任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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