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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所城到山南湾
作者:撰文_谢博识 摄影_周进业 来源:中国公路网 时间:2019-04-01

乡路详解

雄东线,编号Y030,四级公路,全长15.8公里,双向二车道,道宽8米。起于雄崖所,经过田庄、苏口、福台岭、营子等,止于东村。2012年,该路完成了铺油、更换路缘石、刷新道路标示等一系列升级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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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军事所城雄崖所,中心是东西向和南北向各长0.5公里的十字老街;东、南、西、北四座城门上内外都有题额;还规划了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块区域……“方向”在这里尤为重要。如今,一条编号为“Y030”的乡路——雄东线由西北向东南延伸,贯穿城中。


即墨市东北角,晨雾还没有散,太阳也还没有升上来。用路缘石和花岗岩垒砌的花坛里,花草树木绯红嫩绿相间,被花坛包围的一座两层办公楼就是即墨市王村公路管理站的所在,而管理站王君善就是我们拜访雄崖所的向导。

王君善是地地道道的即墨人,就出生于王村镇;他也是地地道道的公路人,从当初的一名筑路工干到了公路管理站的站长。这个占地不过几百平方米,只有3名正式员工的站所辖丰城、王村、田横三个镇,省道603线和297线在这里交汇,连接三镇、各村和东北部各个港口的县乡路纵横交错。

王君善每天做的事情就是跟这些路打交道,清理路面、边坡,补坑、封面,注意路边和路肩的排水、防水等,保证道路的安全、畅通和舒适。与此同时,王君善还会用一部入门级的单反相机记录道路的建设进展和巡路时遇到的人和事。雄崖所的古老和神秘,就是王君善在巡雄东线这条路时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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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雄崖所越来越多地成为影视剧的外景地,为方便交通,村里正在整修道路。


城门题额,十字古街,明代遗风

王君善带我们从南城门进入雄崖所。进城的这条路就是雄东线的起点,这部分路段水泥路面,双向通车。城门外的村民刚用完早餐,在城门的台阶上乘凉、闲聊,梧桐树下,他们抽几口卷烟,扇几下蒲扇,彼此之间的话并不多。台阶就像是城门的筑基,支撑着城门,也支撑着城里人的生活。

明朝初年,内忧外患。日本正值分裂时期,国内长期呈现割据状态,内战不断,一些日本政客、武士等势力勾结元朝残余势力,游弋海上,拉帮结派形成了一股强劲的海盗势力,称为倭寇。倭寇在中国沿海抢掠,即墨西北沿海一带深受其害,民不聊生。于是,山东沿海郡县举兵抗击倭寇。由于这是一场持久战,一座座军事所城相继建成,雄崖所就是即墨沿海最重要的一座,它被用来屯兵屯粮,习武操练,调养生息。现在,雄崖所是我国东南沿海仅存的明代有城门、轮廓清晰可辨的军事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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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鳌山湾一带受崂山余脉和海岛的影响,形成了狭长的疾风带,站在雄崖所村口,就能看见风车在旋转。


城外台阶的不远处,两列方形的花岗岩石料被麻绳捆绑好,放置在城门前的空地上,就像为进城的人搭起了欢迎的夹道,这些石料将用来修复古城的步道。石料一部分产自河北,一部分就产自即墨本地。即墨东临浩瀚无边的黄海,南部跟胶州湾畔的青岛一衣带水,在即墨的地质年代里,经历了几场剧烈的造山运动,造就了即墨海湾、洼地、平原共存的格局,而崂山延伸至即墨的低山山系,成了当地最大的花岗岩出产地。从即墨中部行至西北部的一路上,看到了正在改扩建的国道204线和省道603线,这些道路建设工程采用的部分石料也来自即墨。自然的馈赠不仅让即墨路网发达,还将还使古城的明代遗风与众不同,颇具石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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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海产,玉米是当地人主要的食物。


南门是一座典型的夯土包砖城门,门外的题额写着“奉恩”,门内的题额为“迎薰”,题字已经褪色,但仍看得出来当年是由艳丽的红漆填涂。“古城原来有东南西北四座城门,但现在只剩下南门一座完好的,东门和西门已经看不见了,北门只有一座照壁,城门已经坍塌。”王君善到访古城五六次了,特意观察了四座城门的现状,现在,南门是唯一的入口。沿门内右侧拾级而上,可以登上城门,门楼为三间正房,两侧的耳房硬山短檐为观音殿。南门外偏东800米处是曾经的兵马营和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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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内题额“迎薰”,来自“ 紫气东来,薰风南至”这句话,取迎着南来的薰风之意。


东、北、西、南门也称福禄寿喜门,南门为“喜门”,北门称“禄门”。站在南门的半腰上,古城尽头的一座梯形砖墙就是北门遗址。“北门也有题额,相传是‘安定’二字,也有观音殿,门外是石照壁”,王君善曾在一本地方志中看到“北门于明天启年间,已圮(坍塌)”的介绍,我们现在看到的,是清光绪年间在原址上重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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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矍铄的老人,一张口往往就会是一部断代史。


南北、东西城门之间各长0.5公里的十字大街,是古城居民出行的主要街道,虽然现在棋盘式的路网连接起了家家户户,但能称为古街的,只有这条十字路。

眼下,因为城内的道路正在进行整修,裸露在外的黄土路面更增加了所城的古韵。虽然村民有些出行不便,但我们不禁猜想,这些黄土是否也从明朝来,是否还带着六百年前的泥土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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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城还保留着石头城墙、石头民居、石板路、古井、古树、古院落,大部分村民还过着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农家生活。


台房仓廒,军户后裔,落败商铺

进门的第一户是一座两层小楼,水泥外墙、铝合金的防盗门窗和一层开设的小卖部里出售的各式零食,与城门、题额、夯土砖石混搭,让我们觉得进城就像一次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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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字湾跨海大桥连接海阳和即墨,它为南海国际新城的建设提供了强大的交通保障。


欣赏所城民居的时候,我们再次穿越了。在雄崖古所有两栋仅间隔一条窄巷的民居,可能分别来自明朝和清朝;左右院的邻居可能分别住着民国时期的老宅或是去年刚刚动工建成的新居。王君善教我们如何分辨这些民居的年龄,“看屋顶的瓦片,是‘小瓦’铺的屋顶,那这房子至少有百年历史。”王君善所说的“小瓦”就是那种有着雕花边缘的瓦片,它们的表面都长有苔藓,苔藓的绿色仿佛已经浸透了瓦片。而民居与民居之间的巷子里,轻易就能看见“上马石”、“拴马石”等已经几百年历史的古物。

眼前一座两进大院的屋顶布满了小瓦,一间果然是所城除城墙外最古老的建筑物,“它是一座天主教堂,”王君善告诉我们。这座教堂建于清光绪16年(1890年),是德国天主教神甫陶加禄于青岛传教时在即墨设的点,教堂曾在民国初年改建成修女院,兼设小学和诊所。这处南北长16米,东西宽20米的教堂如今已经废弃,红砖院墙斑驳不堪,院内杂草丛生,教堂主体的墙外还写有大跃进时期的标语,窗框曾因一个电视剧的剧组在此拍戏而被刷成了蓝色。我们到的时候,一群参与附近工程的民工在这里安营扎寨,六间房里都是蚊帐、凉席、竹床。虽然天主教堂已经废弃,但村里据说还有天主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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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城里的民居,看似老旧,实则一砖一瓦都是文物。


从目前看,雄崖所在建设之初经过了统一的规划和设计,道路四通八达,排水系统完整合理,房舍规划整齐并留有余地。它以十字大街为界,规划了四个区域,东南隅为预留空地,东北隅为主居住区,西南隅为副居住区,西北隅主要为仓廒(官民的房屋,用来居住和储藏粮食)、庙宇等。虽然房屋都是由土木砖石搭建,但结构不同,居住者的身份也不同,根据官职大小,城里的民居主要分为台房、两间半屋和仓廒。

刚才我们看到的天主教堂就是典型的台房,它一般供给官职较高的大户人家居住,兼有办公的作用,其形制为底部垒起一座高70厘米左右的石台,4~6间房,还有一个和房间等长的大院。

与这间台房相邻的民居,大多是两间半屋。一位从地里割玉米秸秆的老大妈走进我们的镜头,她的家就是典型的两间半屋,两间平房是正房,其中一间是主卧、一间是客卧,每间有一张收拾整齐的土炕,正房外是半间没有门的储藏室,里面还有一台烧蜂窝煤的暖气炉,虽然是夏天,但暖气炉旁还散落着去年冬天的煤渣。家里的年轻人都远离所城,外出打工,留守的老人过着养猪、养鸭,莳弄花草,种田务农的晚年生活,在他们看来,这样的生活就是一种幸福的归宿。

当老大妈还站在门口目送我们离开时,另一位老大爷又把我们请进了屋。这位大爷叫陈保旭,他的家也是两间半屋结构,但和大妈的家比起来宽敞了很多。黄漆涂刷的院墙正中间用红漆写着一个“福”字,南瓜藤爬过竹篱笆出院墙而去,院墙下开辟的两处不足一米见方的地里,西红柿、茄子、黄瓜都已经成熟,这些正是陈大爷一夏的菜肴。墙根靠近屋门处,一张藤椅,两只小马扎,一张象棋盘上不见棋子,却放着茶壶和杯杯盏盏。把我们迎进屋的是陈大爷的老伴儿,她正在柴锅灶台前做“土豆饼”,大妈还特意补充了一句,这就是“洋芋擦擦”。走进陈大爷的卧房,一墙的字画,字是隶书,画是水墨写意画,我们这才得知擅长字画的陈大爷原来是《雄崖所古城》这本地方志的编者之一,耄耋之年的他一直从事着文史研究方面的工作,至今笔耕不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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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9月1日,休渔期结束,渔船在港口整装待发,备战开海,当地渔民非常重视开海后的首捕。


“雄崖所建所六百余年,所城里有李、王、陈、韩、陆五大姓氏的居民七百多户,他们都是军户后裔……”陈保旭就是雄崖所的活史书,他就像住在历史里,不仅对自家的一砖一瓦如数家珍,对城里的沟壑门楼也能娓娓道来。陈大爷家卧室的两面外墙,方砖颜色深浅不一,“浅的是近年翻新时换上的石块,深的是父亲当年在崂山做生意时,走水路运回家盖房的石料,它们都是花岗岩,最老的一块已经160年了。”陈大爷的父亲和舅舅当年都在外地经商,他们是一个富足的家庭,雄崖所像这样经商的家庭很多,当年城里的商铺林立,有经营食品的,也有经营海产的,直到大跃进时期,经济萧条,不少商铺关张。

在我们为百余年历史的建筑材料感叹,为商业落败唏嘘时,陈大爷拉着我们走出院外,来到与他家一巷之隔的一栋民居前,这面墙是村里最古老的墙,也是最传奇的墙,“它一面墙上就有明、清、民国、现代四个时期的砖石”,陈大爷一块一块跟我们讲解。这时,太阳已经高悬天际,光芒正好洒满墙壁,陈大爷古铜色的皮肤似乎跟历经古今的砖墙融为了一体,他们都是雄崖所历史中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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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民在给渔船上漆、加固、清洁……


枕山瞰海,女岛疏港,封海伏休

这座明代所城的遗迹一直延续到村外。雄崖所因为地势高,城中没有水井,先人在城外的东部、东南部和西北部分别挖了古井,供人畜吃水,如今古井也已经废弃。作为军事所城,雄崖所现在还发挥着环海边关要塞的作用,而直到雍正十二年(1734年)仍设巡检、把总一名,马步兵30名驻防。当年,为了供应建城所需的大量石材,城南、北、西三处还分别修建了窑厂,烧制城砖。雄崖所西扼群峰地势险要,是抗倭的要塞,为了稳定民心,城外陆续建起了玉皇庙、城隍庙、关帝庙、先农庙、龙王庙、九神庙、天齐庙、三官庙、山神庙九座庙宇,城内还根据姓氏族谱修建了12座家庙,人们在祭拜神灵、供奉先人时,获得了心灵上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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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一辈子都生活在女岛港的村民,也不禁静静地欣赏港口的风景。


我们出城后,跟着王君善正式踏上了雄东线,一路向西。走完雄东线不过20分钟,但读懂雄东线边的历史遗风所需要的时间,恐怕要以年为计算单位。路边的风景除了一片片望不见尽头的玉米地,一座风力发电厂之外,还有海拔125米左右的玉皇山,一条东北、西南走向,最终汇入黄海的韩家河。经过了10个村庄,我们终于到了雄东乡路的尽头。这条枕山瞰海的乡路,把我们从古老拉回到现在。

在距离雄东线尽头不到10公里的地方,就是女岛疏港,古称“山南湾”。岛上有一座不小的渔村,每年的6~9月是封海期,也就是伏季休渔的日子,在这样的日子里虽看不到丰收的热闹场面,但能感受到渔民休整调养的惬意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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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暑期嬉潮踏浪的哥俩


海滩上的细沙像水一样往鞋子里渗,渔船枕着细沙进港休息,岸上簌簌的对话声是一对正在翻修渔船的中年夫妻发出的,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是渔民们正在清理船身吃水线以下的残屑,用王君善的话说,“这些船在出海的时候累积了一身的垢,只有减了负,才能再次远航。”清理完残屑后,渔民还要用白灰和桐油调制的涂料给船上漆,这样才算修整完毕。在封海期劳作的人大多数也是村子里的留守老人,海边的阳光让他们的肤色黝黑发亮,就像刚上过桐油的渔船。

渔民的作息异常规律,封海而息,开海而做,女岛上的渔民也不例外。对于靠海吃海的人来说,那些拍打石堤,飞溅如鞭的浪花是财富;那些风蚀水蚀,弯曲横斜在沙滩上的渔船是安身立命的工具。从他们朴实的面容,简陋的衣衫上,我很难发现家有万贯财富的痕迹,然而“前几年,养殖海参的渔民,一年挣一辆宝马车,”王君善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他边说边问了问身边的渔民,他们笑而不答,而他们正在检修的渔船,一艘价值也在40万元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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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售渔获的村民


这个时候正是退潮期,海滩上被磨圆了棱角的砾石均匀分布,偶尔有几团被冲上岸的浒苔。女岛的码头已经废弃,灯塔也不会再点亮,但渔民的生活不会停息,就像雄东线上的历史一样,仍在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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